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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廿岁猎金】【周游斯界】香奈先生们跃入蔚蓝

软科幻文学,没有任何道理!但终于写成了宇航员和小熊的故事(sort of

小周,生日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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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自从蔚蓝星球被海平面淹没,百分之九十三的地球人就失去了故乡。



2

周柯宇是在返航的路上遇到奥斯卡的。说是遇到,这个词横看竖看不太贴切,在人类濒临绝种的年月,一切带着人味儿的词都莫名其妙的充满消遣。飞船的最后一个加速度点钉在仙王座附近,而任何人的十九岁都无可抵御北极星系的温柔诱惑。在穿越小熊座时,平顺的航线突遇一片硕大美丽的星群雨,在响彻一片的警报声中,他忙不迭地应付着操纵仪,朝驾驶舱的玻璃猛一抬头,就看见一块顽固的太空陨石缓慢地捻转着,似欲在无限拉长的下一秒就把狭小的船体劈成两半。


可一团银蓝色的彗星突然出现在漆黑如墨的宇宙中。周柯宇眯起眼睛,才发现那团亮晶晶的东西中央,呈一卦人体的虚边轮廓。那边缘翕动着,像是一个人从蜃影中破壳而出,接着那人伸出一根手指,像拂动一簇垂柳般轻巧地,拨开了那块陨石。你没事吧,他说。


那人就是奥斯卡。这段描述囊括着他对前者全部的初印象——足够神秘,足够惊艳,足够不易近人。奥斯卡啜着一杯有机可可豆用破壁机烘出来的另类热巧克力,问他说不易近人是一个好的词汇吗还是不是。周柯宇说在我们地球人的典籍里不算啥好事,但这也怪不得你,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嘛。


那时候奥斯卡的中文已经学了相当一段时间,他迫不及待地卖弄起来。小周同学,他说,你这个谚语,我记得不是这么用的噢。


周柯宇笑着说,我正式宣布你成功摆脱了我刚才形容的每一个初印象。



3

作为一个卡维拉人,生活又能正常到哪去,说的就是奥斯卡。周柯宇有时会叫他奇迹小熊,就是因为在自己广袤而稳固的宇航知识体系中,小熊座实则根本不具备为任何生命体征提供存活的硬性条件。不过太空知识千万条,第一条就是教人类对宇宙充满敬畏,在任何可能性面前学会随机应变,于是他又很快就在与救命恩人的相处中发现了支撑论据:奥斯卡是个生命,但他似乎是个不完整的生命——卡维拉人拥有超强的学习能力,但是没有情感。


卡维拉星是小熊座星群中一颗孤独的中子星,在璀璨的北斗七星图腾中如同黯淡点痣,奥斯卡把它形容成一片落单的羽毛。但这颗星球又年轻又衰老,经历了引力坍塌与超新星爆炸,不失为一滴浓度极高的宇宙尽头。很难想象在核密度如此之大的类黑洞环境中成长,最终出落的不是赛博恐龙,而是奥斯卡。


哦,忘了提一嘴,卡维拉人长得很漂亮。拿奥斯卡举例子,他皮肤白到近乎半透明,以纯黑的宇宙幕布来做对比,整个人简直在发光,仿佛胸膛中跳动的不是心脏(但其实谁又知道是不是呢?),而是堆砌满冷焰火的内芯,自内而外地发出弧光,把皮肤表层照亮。而透亮的皮肤下,不知道是颜色映衬还是事实使然,周柯宇总觉得隔着自己太空头盔的厚玻璃去看,是藤蔓状攀爬开的蓝色血管。还有,奥斯卡拥有一个比阿凡达人还要挺括顺直的鼻梁,但那美丽的曲线延展到底端,衔接的又是一个娇小可爱的鼻尖——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没有一丝外星感,却又比绝大多数地球人都要仙飘飘。对于这一点,周柯宇跟奥斯卡反复确认,他到底是不是一个特殊案例。但奥斯卡说,我没法给你抽调样本容量来横向对比。卡维拉族没有情感,自然也没有恋家情愫,他们往往一个个钻进超新星爆炸后形成的黑洞簇群,变成广袤宇宙中的虫洞旅行背包客,用探寻生命真谛的上下求索,代替留在这里的结局。


虫洞旅行在地球人听来简直是天方夜谭,这其中酿造的悲剧数不胜数。千百年间,人类甚至用遍了坚固的航空材料来搭建飞船,也无法找到不把肉身扯碎或降维展开的合理加速度。可对卡维拉人这种吸收尽了核辐射,又不需要氧气呼吸的钢铁之躯就完美适配。脑海中又划过奥斯卡为他轻易拨开千钧陨石的英姿,周柯宇羡慕得口水都要流下来,他问奥斯卡说,那你怎么不去呢?奥斯卡眨眨眼睛,声音中没带任何情绪:我怕黑呀。周柯宇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在对方平直而坦诚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所以,你知不知道奥斯卡,你真的就很像,那种公主。


公主是啥?奥斯卡问。


于是周柯宇恍然大悟卡维拉人当然是没读过童话故事的。诶,你等着,我的飞行舱里刚好有一本,他说,然后钻进飞船里的狭窄起居室,手朝前探去,在枕头下边抽出了一本安徒生童话精选。这本书他太久没翻出来过,又随着整趟太空旅行上下颠簸,抽出来的时候旁侧的订线散开来,纸页哗啦啦地滑到地上,第一次踏进飞行舱的奥斯卡按捺不住眼底的惊奇,从脚边捡起一张散落的书页,是《海的女儿》。



4

这是奥斯卡第一次来他的飞行舱做客。


不知道为什么,周柯宇竟然有点紧张,他觉得自己砰砰的心跳和局促的搓手动作像极了适逢喜欢的女同学来宿舍探班的男大学生。——不过这些都是他猜的啦,他又没读过大学。


不过这也没什么好遗憾的,本来就没人读过大学。他指的是地面上的那种大学,能够安心地在操场上晒着太阳,有着朱红色砖块的教学楼的那种。


他们这一代人比较触霉头,没有赶上地球星体健康的好时候,于是一出生就在地下修建的人工巢穴中度过。千百年间的人类发展史都记载在教科书中,但是又好像那么遥远。关于他梦中曾经无比向往的正常生活,他的老师也曾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丹尼尔,等我们一同努力找到了下一颗宜迁宜居的行星,这些怅惘的未来,都能变成现实。他点点头,但他心里其实比谁都清楚,什么叫做时代的牺牲品。他的父亲之所以做了人类的逃兵,也是因为无颜面对那些为责任许下,又被宇宙的不可预测性吞噬掉的空头支票。


奥斯卡把手放到他面前摇了摇,他说周柯宇,周柯宇,你看着很不开心。这人没什么情商维度的思考能力,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蠢。飞船里当然是配备直属供氧舱的,但是卡维拉人在氧气环境下会窒息——于是奥斯卡现在成了戴着太空头盔的那一个。周柯宇觉得好郁闷,又好好笑,这仿佛是英雄电影中总会出现的俗套人设:一个强大到似乎无所不能的人,最后碰上一些柔软的壁。


为什么不开心?奥斯卡正在非常努力地把人哄好,因为他想喝周柯宇冲的有机可可奶了。


周柯宇说,没有不开心,就是有点郁闷。他朝奥斯卡踱步过来,他现在穿得很单薄,却感觉身体出于某种不可名状的原因一点点温暖起来,在衣物布料之下渗出一层薄薄汗水。他把双手盖在奥斯卡的头盔两侧,是耳畔的位置,他说我主要是郁闷在于,你好容易来我的属地做客了,却要戴着这个破玩意儿。


你怎么能说你的装备是破玩意!奥斯卡责备他,还要补刀般地来句赞叹:多么牛逼的智慧产物啊,竟然能够让我踏进地球人的适存环境。(牛逼这个词也是他新学的,卡维拉人喜欢炫耀)


周柯宇叹了口气,你不懂。他说。这样我就没法吻你了。



5

吻是知识库内以外的东西。


奥斯卡无法把完整的逻辑链拼凑完整,他只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吻,他很可能会丧失一杯好喝的可可奶。小熊座卡维拉人的小脑袋瓜在异星人提供的太空头盔下飞速转动着:那么吻是一种行为?一种社交方式?需要触碰到我的头颅部分?脸颊部分?为什么需要摘掉头盔?


他嘴上喋喋不休,手指攀上侧面的金属搭扣,又被周柯宇一把按住。干什么呢,周柯宇的声音很严厉,这就不想活啦?


生与死这个概念,只能说跨越了无数光年后,必然变得天差地别。奥斯卡像看智障一样看着他:我只是想告诉你,虽然我们对环境的适应度有限,但是在这个限制的范围中,可适系数依然很高。卡维拉人在有氧环境中只会以缓慢的速度窒息,它有点像慢性毒药。


……有多缓慢?


……按照你们人类的计量方式,反正一时半会是无害的。算了,跟你说也没用。


周柯宇愣着的关口,奥斯卡已经摘掉了他的护具,完好无损地站在他面前,不隔着任何材料质地。在机舱的冷光中,周柯宇看清了,他的皮肤真的微微透蓝,丝缎般的光泽度让光线在他的肌肤上呈脆弱的流动状,没有任何毛孔。奥斯卡说,我想喝那个饮料。所以你最好快点吻我。


周柯宇凑过去,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雀跃感汇传到心脏。毕竟,人虽在宇宙漂浮,生理和情感又不会因为失去地心引力而消失。他把脸贴得很近,如果未来要跟我回地球……你最好少说这句话。会很危险。


谁要跟你!……


不过这位公主殿下没能说完,因为他新晋的太空骑士即刻遵循了他尊贵的指令。地球人的嘴唇贴上来的第一秒,奥斯卡心想的是,这到底是什么一种诡异的社交方式?可接着,他不设防的唇瓣被轻柔的撬开,陌生味道的软嫩长驱直入,勾起他四处躲藏的那簇,粗粝如风暴的舔舐之间,银色的垂涎从味蕾间溢出。他感觉他的舌尖仿佛衔接着那些刺粼粼的星云和尘埃团,璀璨又痛楚的意识传导,就像钻进上世界上一切他畏惧的黑洞,但在一跃而入的瞬间,黑洞又仿佛没那么晦暗阴郁,一条通路卷舒开来,他看到了属于他的虫洞旅行——越过量子基点,云雾对面是一片安定,松弛的洋蓝。


地球的蓝。


唇瓣分开的瞬间,一滴清亮的液体从眼眶里滚落出来。奥斯卡伸手去捻下来,伸到舌头里尝了尝,是苦的——他居然流泪了。他这一世还未见过自己的泪水,而对于这滴泪水的引子——那种胸腔要爆炸,心跳频率量子坍塌,眼前刮起流星雨的奇异感受,他困惑的不行,难道这就是地球人的情感特权?可周柯宇展现的远比十九岁要成熟。他把卡维拉人拢进怀里,揉了揉他的后颈肉:奥卡,这不是特权,这只是一种感受的外化。这种感受叫孤独。


而你不再是孤独的了。


可我不喜欢流泪的感觉。奥斯卡说。这让我感觉我是一个弱者。


你不弱,宝贝。周柯宇深情地看着他。你只是害怕那种悬坠感——有人坠入爱河了。


和谁?不愧是奥斯卡,学习能力很强:爱不是两个人的事情吗。


和我。周柯宇自信满满,再一次亲住了他。



6

如果不是传呼机在四下无人的黑暗突然响起,周柯宇根本已经忘了他走的这趟弯路完全就是顺手牵羊。地球航天局提醒他,系统检测到他的飞船定位异常,在小熊星群停泊的时间过久。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回到地球都将一定是被处分的结论。


他按灭了指示灯,然后端来蛋糕。他说奥斯卡你知道么,今天,是我的生日。奥斯卡点点头,他的灵光脑子不会轻易忘记人类的数字法则,他说呀,你二十岁啦,周柯宇。


是呀,话说你多大?


我们不是那么计算的。但是按照你们的原则…… 奥斯卡掰着手指头,眼神转动:大概三千多……


……好的可以了不用那么详细。


无氧环境当然是没有火焰的,但是奥斯卡为他端来了一朵小小的宇宙尘埃碎片,在掌心中滢滢地闪着光——内部繁复的量子坍塌与剧变成果。但,不经意地打量过去,粉橙交织的光线确实像极了柔软跳动的外焰。他们假装把这个大有来头的天然蜡烛吹熄,然后一起唱生日歌。歌声在安静的宇宙中如此嘹亮,尽管失去了传导介质,他们实则都是听不见的。


奥斯卡说,想来还挺神奇的,你个宇航员居然在小熊座,还能找到个伙伴陪你一起,庆祝你地球上的生日耶——这个不就不符合你们讲究的那个“随遇而安”了吗?


沉默了一小段时间,周柯宇说,其实我得回家了。


奥斯卡点点头,他知道自己不能与跟他回去。他唯一看过的童话是地球作家安徒生的《海的女儿》,在故事的末尾,小美人鱼做出了她的选择,她把刀子扔向大海,可自己也化成泡沫。


他不想化成泡沫。


他是坚强的卡维拉人,守候一颗星辰,如同守候一片孤寂的羽毛。而且,与其化成泡沫,他更宁愿捡拾起自己的勇气,去乘着这片羽毛自由翱翔,寻找属于自己的虫洞。周柯宇的担心另有别处,他拉着奥斯卡的手说,你要做好准备。再次见面的时候,也许我会变得很老。


他望向奥斯卡的眼睛。千百次的时间,他也给过自己无数的假说,他想如果奥斯卡无法消受地球环境的氧与水,他们可以就那样堪堪停泊在大气层外,让时间静止。以他的驾驶技术,可以忽悠地球上那帮老顽固再多两年也不成问题。于是,他们的船体便在龙须般的柔韧光影中凝缩成一条极绵长的抛物线,在加速度的跳帧中,跃入蔚蓝——但又没有,蔚蓝是海平面,跃入是在饱溢地表的海平面的一万六千公里上空附近,来个汤姆克鲁斯电影般的完美刹车。


但他宁愿告别,也不忍让他冒险。


奥斯卡说,什么变老呀……是长大才对。


好像也是的。周柯宇见自己的倒影在他的眼中公转自转,后急速收缩成蔚蓝星球的形状。事实上,自从蔚蓝星球被海平面淹没,百分之九十三的地球人就失去了故乡。但他与那百分之九十三,或是剩下的百分之七都不一样。他的内心可以泊得长久的平静,只因为他的灵魂永远栖息在下一次相遇,就像在二十世纪中叶,整个欧洲的天文学家都在翘首以盼那一场极富盛名的小熊座流星雨,而他只是在等属于他的小熊,那是一个有点儿苍白的小蓝人,却有着全宇宙的玫瑰花无法企及的美貌,宇宙本就没有玫瑰花,于是他的美又充满了无限可能。他叫奥斯卡,记忆力很好,每逢他们再见面,他知道他总会说:周柯宇,好久不见,我在这里。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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